5月21日深夜,中央网信办发布重磅公告,美光公司在华销售的产品未通过网络安全审查,存在重大安全风险,影响我国国家安全,国内相关运营方立即停止采购美光产品。
这一判定直接将美国5000亿芯片巨头赶出中国。总部位于美国爱达荷州的美光,与韩国的三星、 SK海力士并列全球存储芯片市场的三巨头,主要产品是NAND存储芯片和SSD固态硬盘。
根据CFM闪存市场数据,2022年四季度,美光在全球DRAM市场的份额为23.3%,排名第三;在全球NAND Flash市场的份额为10.5%,排名第五,该公司也是美国少有的存储制造商。
中国是美光科技重要的市场之一,最高在中国的营收有近180亿美元,不过美光总是被称为,吃中国的饭,砸中国的锅。
最近几年,美光与中国企业相爱相杀,不仅把刚刚崭露头角的中国芯片企业扼杀在了摇篮里,更把自己弄到了中美对抗的风口浪尖。
2015年7月,芯片狂人赵伟国主导的紫光集团提出收购要约,希望以美股21美元、总价230亿美元的价格全面收购美光科技。那时中国人民顿时觉得扬眉吐气,至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和韩国与我国中国台湾的半导体巨头一较雌雄了。
然而,梦想虽然美好,政治却很残酷。不到一周时间,美光就因为“担心该交易无法通过美国监管者的审批”而拒绝收购。事实也如此,很快美国政府出面叫停了这一交易。
原因很简单,美光这家美国公司拥有最先进的DRAM生产技术,并且还为美国军方的武器系统和计算机系统生产部分组件。
紫光集团在收购美光遇阻后,原计划通过自行研发先进入DRAM领域,然后再进入3D NAND,但在国家集成电路产业基金的协调下,紫光和湖北省、武汉市合作,与国家集成电路产业基金一起,在武汉新芯的基础上,组建了长江存储,制定了先3D NAND,后DRAM的战略,同时布局DRAM的研发,积蓄DRAM的工艺人才。
2015年10月,被誉为“中国台湾DRAM教父”的高启全辞去了南亚科总经理一职,出任紫光集团全球执行副总裁,同时保留了原有的华亚科董事长职位。而华亚科不仅是美光DRAM的主要代工厂,后来还成为中国台湾美光的全资子公司。
2016年紫光集团与武汉新芯共同组建“长江存储”,以求存储产业有所突破,高启全担任长江存储营运长,与原先武汉新芯执行长杨士宁分别筹划DRAM与NAND Flash 产能的布建。
长江存储在代理董事长高启全一手规划之初,就坚持走自主技术的路线,避开美光的专利保护区。2018年长江存储开发出X-tacking堆叠式技术,成功走出自主开发之路。
Xtacking 技术是在两片独立的晶圆上,分别加工周边电路和储存单元,与其他国际级 NAND Flash 大厂的技术和架构都不同,且自己有独家的专利,而这专利也成为长江存储未来营运很重要的保护伞。按照高启全的说法,技术来源都非常正规清白。
合肥长鑫行事作风神秘低调,甚至传出有好几组不同的技术研发人马,包括有美光、尔必达、SK海力士、三星等前员工加入,有些技术团队甚至藏身香港等地区,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技术来源和所属团队。
成立于2016年的福建晋华,由福建省电子信息集团、晋江能源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等共同出资设立,晋华项目是国家 “十三五 ”集成电路生产力规划的重要部分,并且获得国家芯片大基金支持。
但是由于福建晋华高调引入中国台湾联电的技术,成为了美光知识产权诉讼第一个打的出头鸟。
福建晋华的存储芯片项目采取与联电合作研发模式。由福建晋华出资,委托联电开发DRAM相关技术,开发出的技术成果双方共有,整体技术完成后,再转移到晋华进行量产。
2017年,DRAM业界老将,联电副总陈正坤出任福建晋华总经理,而陈正坤此前就是美光的中国台湾子公司美光记忆体股份有限公司的总裁。
2017年9月,美光称,从美光跳槽到联电的员工窃取了美光的DRAM知识产权,涉嫌将美光DRAM技术泄漏给联电,帮助联电开发32nm DRAM。
2017年12月,美光在加州联邦法院起诉晋华与联电侵害其商业秘密,称联电通过被挖走的3名美光中国台湾地区员工窃取美光芯片设计秘密,并交由晋华。诉讼文件指出,1名工程师就窃取了美光超过900份技术文件。
美国司法部长赛申斯说,在这起“厚颜无耻”的案例中,仅一名嫌疑人盗窃的技术产权价值就已高达87.5亿美元。
2018年1月,晋华和联电在中国福建提起反诉,指控美光侵犯其专利,法院于7月发布临时禁令,禁止美光在中国市场销售26种半导体产品。
根据中国台湾联华电子的信息说明,这次福建中院诉前禁令涉及的专利的专利号是ZL03100966.2。该专利是联电在2002年申请的“用于逻辑集成电路的嵌入式电容结构”。
美光表示,对裁决结果感到失望,并坚信联电与晋华的专利无效,且美光的产品并不侵害专利。美光表示,联电欠缺先进DRAM与NAND Flash技术,美光也并未使用联电声称的自家专利,联电及福建晋华扭曲解释专利内容,并诬指美光侵权。
该事件导致美光更为气急败坏,进而通过采取积极游说施加压力,最终让美国商务部2018年10月将福建晋华列入实体清单,理由是该公司新增的存储芯片生产能力将威胁到为军方提供此类芯片的美国供应商的生存能力 。
这个理由也是够奇葩,按照这个理由,三星、海力士对美光的威胁更大,是不是也要制裁一把。
工信部部长苗圩也就此案表态称,以所谓“可能使用了来自美国的技术,威胁到了美国的军事系统基本供应商的长期生存能力”为由,对一家还在建设过程当中、产品还没有量产的企业实施了出口管制,“我们认为是站不住脚的”。
在美国的出口禁令下,由于设备中含有美国原件,欧洲半导体设备ASML、日本东京威力科创也暂停了对晋华的供应。
10月30日,是美国对晋华实施出口管制的第一天,晋华刚刚落成并投产的12寸DRAM新厂内,美国三大半导体设备供应商Applied Materials、Lam Research、Axcelis当天就将驻厂技术人员全数撤出;机台设备全面停产,订单生产的机台设备全部暂停出货;因为连同其他美国的设备材料供应商KLA-Tencor、Engegris以及美系的芯片设计工具EDA供应商也被列入管制清单,所有的关键材料供应也将悉数中止。
已经进场的上百台设备成了“废铁”,联电为了避免受到美国“禁令”的牵连,2018年10月31日,宣布暂停对于福建晋华的技术支持,直到美国出口禁令解除后,才会恢复为晋华开发技术。
针对美方对晋华的制裁行为,美光高级副总裁、法务长兼董事会秘书波本(Joel Poppen)评论说,数十年来,美光投入数十亿美元研发知识产权,美国司法部宣布的举措表明,盗窃营业机密的犯罪行为会得到公正处理。
2020年10月,福建晋华总经理陈正坤以及何建廷和王永铭在中国台湾的被判罪名成立,联电与美国司法部达成和解,联电承认侵犯一项商业秘密,将缴纳6000万美元的罚金。
为逃过美方提出的包括经济间谍罪在内更为严重的指控,作为交换条件,中国台湾联电承诺将提供“大量援助”协助美政府调查福建晋华。
中国台湾联电声明中解释说,他们从未计划、也从没有转移、授权美国的商业机密给福建晋华。其中一名员工将美光的机密信息运用到联电与福建晋华合作的DRAM项目初步设计中,公司对员工的行动并不知情。
有分析指出,“福建晋华是为中国台湾联电挡枪”。晋华只不过是出钱委托联电研发技术,然后通过技术转让的方式,获得联电研发的技术成果,联电在研发DRAM技术过程中,是否存在侵犯知识产权的情况,这与晋华无关。
联电的认错,让福建晋华骑虎难下,如果放弃的话,一期项目总投资53亿美元就打了水漂,但是不放弃的话,又没法继续做DRAM,技术、设备都已经被限制。
好消息是,福建晋华低调复工了。
去年11月30日,日经亚洲英文版报道,在中国东南部的港口城市泉州,一家四年前因美国制裁而几近废弃的半导体企业的厂区悄悄地恢复了生机。
该报道称,存储芯片制造商福建晋华集成电路有限公司 (JHICC) 在2018年底被美国制裁不得不停止运营。但在神秘的新客户出现后,该公司已逐步恢复生产。
在福建晋华集成电路有限公司 (JHICC) 工厂的街对面,鲜为人知的芯片封装服务提供商渠梁电子正在 20 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上建造第二个生产设施。知情人士透露,该设施旨在满足同一顶级客户不断增长的需求。
“我们的大部分产品都是为华为生产的,”一名渠梁电子员工向日媒证实。“我们的员工队伍已经有大约 2,700 人,我们现在正在建设工厂的二期工程。”
去年6月2日,福建省电子信息集团官网一则新闻可知,福建省晋华集成电路有限公司已经恢复运行。
6月17日,韩国半导体设备制造商Auros Technology发布公告称,通过第一台设备引进中国存储器公司福建晋华集成电路有限公司 (JHICC) 取得量产应用和工艺改进效果的成功结果后,于5月发布了关于订购额外设备的公告。
12月1日,福建晋华集成电路有限公司经过官方认证HR通过招聘网站招募多个职位。
这对这次中国对美光的封杀,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马修·米勒22日在记者会上就美光公司在华销售产品未通过网络安全审查一事强词夺理的回答逗笑了提问的记者。
有记者提问“为什么美国可以以国家安全担忧为由禁止中国公司进行商业活动,而中国不能以同样理由禁止外国公司?”
米勒支支吾吾地表示,“他们已经明确表示对商业开放。”
记者反问道:“你们不是也表明对商业开放么?中国也可以有国家安全方面的担忧,不是吗?”
在记者的反复追问下,米勒最后声称:“当然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作任何决定,但应该在透明的监管框架下进行。”
而白宫方面当地时间5月23日宣称,中国政府最近出于安全考虑对美国芯片制造商美光公司实施禁令“并非基于事实”。那么就又可以追问,还没量产的福建晋华,怎么就威胁到了美光的生存?
看来有些问题,他们也实在没法自圆其说。
而晋华的教训就是,真正的技术,是买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