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铠侠半导体

作者：六千

2月，日本存储产业关键人物，被业界称为日本半导体教父的坂本幸雄因身体不适离世。这位老将曾在日本DRAM厂尔必达担任社长、代表董事兼CEO。尔必达曾是日本重要的半导体公司，它的前身是1999年NEC与日立制作所的DRAM业务合并后的NEC日立存储器。2000年，NEC日立存储器更名为尔必达存储器，风头最盛的时尔必达存储的全球市场份额曾接近2成。然而在经历了行情剧烈波动、雷曼危机、日元贬值影响后，尔必达财务出现姐负债，后因无力偿还最后宣告破产后被美光收购。

尔必达的经历是日本半导体衰落的缩影，另一家日本存储半导体公司也陷入了发展的困境，那就是铠侠半导体。

 01铠侠半导体的王者时代

铠侠半导体的前身也是一家日本半导体大厂——东芝（然而东芝也已经宣告退市了）。

1984年，东芝开发出一种新型半导体存储器(NOR)，并命名为闪存，从而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作为当时日本政府选中的5家主力企业之一，东芝在1982年制定了一个W计划，投入340亿日元和1500名技术人员到DRAM的研发和生产中。1985年，半导体团队的齐藤升三研发出当时全球容量最大的1M DRAM，东芝一举超越美国成为世界领先半导体制造商。W计划实施后的第七年，东芝在全球十大半导体厂商中，位居第二，仅次于NEC（日本电气）。当时的东芝如日中天，股价达到历史高点1500日元左右。

1987年东芝提出NAND型闪存概念，NAND闪存更适合数据存储，成本也更低。但由于种种原因，NAND闪存并未被重视，直到20世纪90年代个人电脑开始普及，东芝才把研发量产NAND重新提上日程。1989 年，东芝第一款 NAND 闪存上市，取得了成功。但好景不长，当时三星开始发力半导体，且投入更大、动作更果决。1993年，三星拿下来全球存储器的头把交椅，东芝只能屈居第二。

2015年，东芝爆出财务造假丑闻。不计成本购买西屋电气的东芝，财务亏空达到88亿美元。为了偿还债务东芝选择出售最赚钱的半导体业务。

2017年，东芝存储器的成立，原有东芝闪存研发与制造部门从东芝独立出来，为东芝半导体带来了180亿美元的收入。而买单的联盟贝恩资本包括：SK海力士、苹果、戴尔、希捷和金士顿等企业，同时当时东芝也出资购买了东芝存储的股份。

2019年7月，东芝存储宣布将改名，并于10月1日正式更名为“Kioxia”，中文名为“铠侠株式会社”，铠侠至此诞生。

 02铠侠为何衰落？

凭借其领先的三维（3D）垂直闪存单元结构BiCS FLASH，铠侠闪存的密度在市场中名列前茅。铠侠曾是第一个设想并准备将SLC技术成功迁移到MLC、再从MLC迁移到TLC、现在又从TLC迁移到QLC的行业参与者。2021财年，铠侠实现了15265亿日元（约合117.54亿美元）的销售收入，相较于2020财年的11785亿日元大幅增长29.53%；营业利润2162亿日元（约合16.65亿美元），同比2020财年的66亿日元，飙升3176%；净利1069亿日元（约合8.15亿美元），同比大增532%。

好景不长，铠侠迎来了内外双重挑战。

2022年芯片市场经历了一次寒冬。

2022年芯片市场一改2021年强劲增长26.2%的势头，英特尔、三星、英伟达、台积电等行业巨头面临营收下滑、股价缩水压力。芯片的“供不应求”已经反转为“供应过剩”，世界半导体产业进入低潮期。根据Gartner公司数据，2022年全球半导体总收入为6017亿美元，较2021年5950亿美元仅增长1.1%。排名前25位半导体厂商的总收入在2022年仅增长了2.8%。

2022年下半年，全球经济在高通胀、加息、能源成本上升和中国疫情封控的多重压力下开始放缓，影响了许多全球供应链。消费者也开始减少支出，个人电脑（PC）和智能手机的需求下降。之后，企业也因为全球经济衰退预期而开始减少支出。存储器和NAND闪存销售量的减少而下降了10.4%。

铠侠在这一波寒冬中，出现了成立以来单季度最严重的亏损情况。2022年前三个月，铠侠营业收入 2452 亿日元，而上一财季为 2782 亿日元，同比下降约 12％。除了面向智能手机和电脑的存储芯片销售低迷之外，面向数据中心应用的存储器也启动去库存。

来到2022年下半年，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2022年Q3季度铠侠实现营收为3914亿日元（约合28.35亿美元），环比上季度增长6.6%，同比减少2.3%。营业利润806亿日元（约合5.84亿美元），环比减少5.3%，同比增长3.3%；净利润为348亿日元（约合2.52亿美元），环比减少18.3%，同比减少22.1%。

为了应对市场低迷的局面，铠侠采取了减产、去库存、降低成本等措施。铠侠于2022年10月启动了减产计划，在日本四日市和北上NAND Flash晶圆厂减产约30%。铠侠还加快了新一代BiCS FLASH 3D闪存技术的研发和投产，以提高产品性能和竞争力。铠侠目前已经推出了112层、162层以及218层的BiCS FLASH 3D闪存产品，并正在备产更高阶的产品。更有甚者，铠侠还推出了一项鼓励56岁以上的员工提前退休的计划，以优化人力资源结构，降低人力成本。

长时间的不景气让铠侠一直减产，铠侠高管曾表示“现在几乎没有赚钱的时候了”。铠侠(原东芝存储器)2018年以美国投资基金贝恩资本（BainCapital）等出资的形式从东芝独立。功率半导体和机械硬盘(HDD)业务则留在了东芝。铠侠在从东芝独立之际背负了约6000亿日元的银行贷款。不佳的财务状况让其很难进行大胆的投资。这样的情况让铠侠难以与“财大气粗”的韩国公司同台竞技。

 03寻找出路的铠侠

为了重振市场，铠侠希望收购西数，截止2023年二季度，铠侠占全球NAND Flash市场份额为20.0%，西部数据占全球NAND Flash市场份额为15.1%，双方市占合计35.1%，高于位于市占榜首的三星的30.2%。但这桩并购案并非“强强联合”，在 2023 年铠侠和西部数据加快合并谈判的原因是双方的收益都不佳，铠侠2023年第一季度亏损13亿美元，而西部数据宣布亏损4.27亿美元。

关于两家公司的合并新闻报道一直不断，信息显示，两家公司在谈判时倾向于由铠侠的团队来主导合并后新公司的经营，同时西部数据的高管也将发挥相对的重要辅助作用。预计合并后的新公司将采用双重董事会制度，两家闪存芯片制造商的高层都将是成员。新公司总部将设在日本，并预计未来会在美国纳斯克以及日本东京证券交易所上市。

合作共赢的想法是美好的，然而2023年10月26日，SK海力士表明，反对铠侠与西数的合并。随后西部数据宣布，在与铠侠合并谈判陷入僵局后，公司将分拆为两家独立上市公司，专注于硬盘和闪存市场。其实 SK 海力士的反对不难理解，毕竟西部数据和铠侠交易成功，合并后的局面势必会对世界第三大 NAND 闪存制造商 SK 海力士的地位构成威胁。SK海力士首席财务官表示，“这笔交易低估了其在铠侠的股份价值，鉴于对公司在铠侠投资的整体价值影响，我们目前不同意这笔交易”。

正如前文所说，SK海力士是铠侠的大股东。但自2021年开始，西部数据和铠侠就NAND闪存生产业务合并断断续续地进行谈判，以打造全球最大的NAND闪存制造商。而2023 年这次谈判更加大张旗鼓，似乎已经志在必得。铠侠“不安分”的心已经路人皆知，现在并购虽然被按了暂停，但与 SK 海力士的关系似乎已经变得尴尬。得罪了自己的金主，让铠侠急需一表忠心。

 04未来铠侠何去何从？

近日，有报道指出铠侠半导体提出为SK海力士生产芯片。据报道，铠侠已经向SK海力士提出了一项交易，可以使用其位于日本的晶圆厂为 SK海力士生产NAND闪存，希望后者能够改变对西部数据和铠侠NAND闪存生产业务合并计划的看法。但与此同时，SK海力士是否对此感兴趣还有待观察。

割地又赔款的铠侠半导体，只是衰落的日本半导体产业的缩影。自从上世纪 90 年代在存储市场的争夺战之中战败后，日本芯片企业似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随着半导体的重要性提升，日本政府押注670亿美元以期再次成为全球芯片强国。日本引进了台积电，2 月 24日，台积电熊本厂将开业，据报道日本熊本工厂预期总产能将达 40~50Kwpm 规模，其制程将以 22/28nm 为主，还有少量的 12/16nm。同时日本也在与全球巨头合作希望在日本生产2nm芯片。

2月23日，朝日新闻报道，半导体制造商西部数据与铠侠的合并谈判据悉将于4月底重启。或许这与日本政府的种种努力有相当大的关系。然而，这次合并能否成功，成功后又能带来多大的改变？在这反反复复的剧情中，铠侠的竞争力还保留多少？或许答案没那么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