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1
TSMC的Arizona工厂经常被描述为是当下急需的全球业务多元化的必要条件。同时，Apple通过投资于美国“更强大、更光明的未来”扮演着爱国者角色。显然，如果把这种情况当作现实来接受是幼稚的。真正的问题是，为了说服Tim Cook和张忠谋，美国政府将付出什么代价。
去年12月，TSMC的Arizona工厂举行了揭幕仪式，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一个划时代事件。
美国总统Joe Biden和TMSC最大的客户Apple的Tim Cook都登台亮相。这次活动表明了美国的政治意愿，以及全球最高市值公司Apple所具有的经济实力。许多人，包括TSMC的创始人张忠谋，都对中美经济纷争发出了警告。
在Arizona建立一座芯片代工厂是一个很大的经济负担。
全球化已死，TSMC的无奈
然而，在那天，91岁高龄的张忠谋从台北一路飞到凤凰城参加这次活动，却说出了一番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的话。他说“全球化几乎已死”。
Globalization is almost dead. Free trade is almost dead. And a lot of people still wish they would come back, but I really don’t think they will be back for a while.
后来据中国台湾媒体透露，没有人，即使是出席仪式的TSMC高管们，也没预料到他会如此大胆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泼冷水。
对于TSMC来说，它已经掌握了在中国台湾建立和运行全球最高效、先进的芯片代工厂的方法，在Arizona建厂是一个毫无经济意义的举动。
张暗示，迁往Arizona是由美国政府的议程驱动的，而不是TSMC自己的商业战略。如果是这样，在后全球化时代，Arizona工厂的成功不会由TSMC独自承担。美国政府和TSMC的最大客户必须为此买单。
也确实如此，如果TSMC是在“自由贸易”原则下做决定，那怎么会选择在美国建厂呢？
张一直对美国试图复兴芯片制造业持批评态度。在4月份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的播客节目中，他称美国的努力是“非常昂贵的徒劳之举”。
在该播客中，张强调，TSMC董事长刘德音“在美国政府的坚持下”才决定在Arizona建厂。他补充说，“2019年我已经退休了”。
张的怀疑态度既不是政治上的，也不是理论性的。他的观点是基于在WaferTech中的亲身经历。WaferTech是TSMC的子公司，1997年在Oregon成立。尽管多年来WaferTech一直在努力改善效率，张仍感叹TSMC在Oregon制造的芯片比中国台湾成本高出50%。张在播客中指出，即使今天美国和中国台湾的成本差距也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地缘政治是核心
地缘政治和供应链瓶颈等问题已经大大改变了半导体行业的叙事和人们对自由贸易的看法。
Intel的Pat Gelsinger在宣传复兴美国芯片生产时经常说：“在过去五十年里，全球地缘政治是由石油储备的地理位置决定的。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芯片代工厂在哪里更重要，因为人类生存的方方面面都在变得更加数字化。”
美国对中国的态度，以及对中国对台政策的担忧，供应链多样性被反复强调。
这些政治问题的累积影响使芯片行业的高管们形成了一个被广泛接受的假设，仿佛Arizona工厂就是解药。
Cook在工厂开幕式上的讲话中，无情地表达了乐观的态度。
Today is only the beginning. Today we are combining TSMC’s expertise with the unrivaled ingenuity of American workers. We are investing in a stronger, brighter future. We are planting a seed in the Arizona desert. And at Apple, we are proud to help nurture its growth.
与此相反，张忠谋称Arizona的工厂的揭幕却是开始的结束（end of the beginning）。
他指出，“最初的浪漫已经消失了，最初的兴奋已经过去了。”张提醒大家，要使TSMC在Arizona的大量投资在后全球化时代发挥作用，“还有很多艰苦的工作”。
成本差距
除政治因素外，业界的争论却没有谈及TSMC在亚利桑那州运营的经济可行性。
中国台湾与Arizona的制造成本差距到底是多少？更重要的是，谁来弥补这个差距？
我们或许可以在TSMC最近季度的业绩（2022Q4）找到线索。
在财报电话会议上，TSMC的CFO黄仁昭说：“Arizona工厂是根据客户的要求做出的决定…… 因此，我们计划建设N4和N3这两个工厂。我们不能公开中国台湾和美国之间的具体成本差距数据，但…… 成本差距的主要原因是建筑和设施的建设成本，美国工厂与中国台湾工厂相比，可能要高出4到5倍。”
黄的声明表明了两个事实。首先，Arizona工厂似乎已经获得了Apple的保证订单，Apple是TSMC的最大客户。第二，无论如何努力，Arizona产的芯片将比目前中国台湾制造的芯片成本高很多。
如果以TSMC的Oregon工厂为参考，我们也有理由合理估计Arizona的芯片成本将比中国台湾产至少多出50%。
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Apple究竟为什么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让TSMC在Arizona生产芯片？这是爱国主义吗？Apple是在担心供应链问题吗？
即使后者是Apple的答案，Cook的整体战略仍然是个谜。
他是否要求消费者为更加昂贵的iPhone买单？也许吧。但为什么呢？Cook很清楚，全球智能手机市场残酷的价格竞争是没有尽头的。
Apple与TSMC的共同利益是什么？
谈到Arizona工厂，Apple与TSMC的共同利益在哪里？
当TSMC在Arizona工厂揭幕仪式前宣布扩建计划时，就很明显可以看出他们的联盟关系。除了建造将在2024年投产的120亿美元的5nm工厂外，TSMC会把投资增加到400亿美元，建造第二座3nm工厂，计划于2026年开始生产。
Cook在Arizona工厂开幕仪式上发了一条推文：
如果没有主要客户的承诺来填补其产能，任何代工厂都不会冒然建新厂。Cook的推文表明，TSMC已经获得了Apple的保证承诺。
但是，Apple本可以采购更廉价的中国台湾产的芯片，而显然美国产芯片成本要高出很多，这对Apple有什么利益呢？
中国台湾媒体的猜测是，Biden政府已经向Apple承诺了某种形式的企业减税，与目前国际上正制定的全球企业税改革相类似。
这项改革被称为一代人以来对跨境税收规则的最大改革，由OECD指导，并在2021年得到了近140个国家的同意。它的目的是考虑到像Amazon和Apple这样的大型数字公司的崛起，这些公司往往将利润计入低税国家。
据报道，改革的第一个支柱将扩大一个国家的征税权，包括在该国进行销售的公司的利润份额，即使该公司不在该国。
去年7月，OECD在给G20财长们的一份报告中说，第一支柱的新时间表为签署支持该支柱的多边法律框架设定了一个严格的2023年中期的最后期限。这将使2024年成为新税制的第一年。
尽管人们纷纷猜测，Apple可能在即将到来的全球公司税改革中得到Biden政府的优惠，但这个猜测还未得到证实。
TSMC的400亿美元投资
TSMC不厌其烦地提醒美国政府，Arizona工厂的成本将远超中国台湾。
在向美国商务部提交的关于CHIPS Incentives Implementation的评论中，TSMC解释说，较高的成本主要会来自监管要求、大幅提高的工资、较低的生产力、较高的税收和施工延误。
TSMC表示，已经采取了特别措施来应对美国工程人才严重短缺的问题。
张忠谋在他的演讲中说：
…… We hired almost 600 engineers here a year and a half ago, we sent them to Taiwan, and they were under training in Taiwan for one year to a year and a half.In the meantime, about the same number of Taiwan engineers underwent training in Taiwan also. So before we see a single wafer, we have more than a thousand people being trained.
TSMC正大举投资，希望能产生实质性的成果。TSMC Arizona的两座工厂预计将创造一万个高薪的高科技职位，包括4,500个TSMC的直接职位。完成后，Arizona工厂每年将生产超过60万个芯片，总价值超过400亿美元。
张总结说：
I came here specifically to see the end of the beginning and to wish TSMC the best, in the full expectation that we are going to have success. And it will be a very meaningful success as Mark has just said. And my dream lives. Thank you very muc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