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人工智能、5G通信、汽车电子等产业正在高速发展,相关产业链服务的市场规模也在不断扩张。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电子产品生产制造和消费市场,随着中美贸易摩擦的不断激化,整个电子信息产业的发展也变得日趋复杂。
这其中,以EMS为代表的代工和制造企业,和以手机、汽车、光伏、通信基础设施等为代表的终端设备和品牌商,因为成熟度、商业模式、所处产业链位置和对国际市场环境的依赖度不同,呈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势,其面临的挑战和机会也存在一定差异。
中国的电子信息产业该如何承接新兴应用所推动的日益庞大的市场需求,又该如何在全球地缘政治的消极影响中保持健康的发展态势?从今天起,与非网推出《中国工厂》系列产业纪录片,带大家走进处在电子信息产业生态链上不同环节的本土企业,了解他们的生存现状和策略规划。
第一集,我们走进一家EMS工厂-易德龙,通过镜头的全景记录来看下国内的电子制造业正在做哪些转型升级。
以下是我们与易德龙董事长钱新栋的深度对话。
与非网:易德龙所处的EMS这个行业,在过去这些年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钱新栋:我们这个行业叫电子制造服务业(EMS),据我的了解实际上最早是在美国形成的,就是原来的研发、销售、生产、采购、供应链合为一体的传统的那些科技型的企,后来他们就分拆把制造这一块拿出来,形成了EMS的前身。美国这样一个制造的分离、专业化形成了电子制造服务业,早期为了追求低成本迁移到墨西哥,后来再转移到日本、中国台湾、韩国这些,到大概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进入到了中国大陆,最早聚集在珠三角地区,所以珠三角地区在我们大陆电子制造行业当中,是发展最早的,也是整个供应链最完善的地方。
后来随着整个改革开放进一步从珠三角延伸到了长三角,包括北京、天津那一带,实际上在长三角这一带也发生了一些巨大的变化。在2000年左右,大量的欧美企业来到像苏州、昆山这些地方,他们也需要有电子制造这一服务,包括PCBA,还有其它的一些组装业务等等。正是因为在长三角这一区域,客户来的相对比较晚一些,但是它也相对比较高端一些,所以逐步形成了在长三角地区的电子制造服务业在综合的能力、复杂度、精密度以及客户产业链层次,相对来讲平均水平要比珠三角高一些。
所以可以看到整个电子制造行业产业链的形成,在国际上的转移,包括在中国的发展过程中,是一路由美国往南,来到东亚,从珠三角进入长三角,现在正在往北方及内地进行扩展。
以上是2000年左右的情况,但现在又发生了很大的一个变化。由于中国制造成本的不断上升,主要是人力成本不断上升,相对来讲在东南亚、墨西哥或印度等地,会产生较中国就更有竞争的一个优势。看上去是一个政治问题,实际本质上还是一个经济问题,就是你的成本变高。现在大家都在谈论如何离开中国,我记得2000年的时候我去欧美,大家都会谈论要到中国寻找合作伙伴或开厂,不谈一下在中国的计划就显得比较落伍了。但是从大概两三年前,现在跟欧美的朋友们讨论问题,家都在谈怎么离开中国,时代的潮流发生了变化。
与非网:易德龙和其他本土制造企业会坐以待毙吗?是否也在做一些积极的布局和调整?
钱新栋:刚才讲到的是时代发生了变化,这是基于市场和成本的大的趋势。但实际上在中国也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2000年的时候,我跟我的团队说,尽量不要和国内的企业做业务,包括韩国的企业,为什么?因为当时国内的企业有PCBA的要求,实际上我们都知道PCBA制造的质量很重要,但是本质上来讲,当时大多数的本土企业不愿意为此买单,包括韩国企业,他们会更追求低成本。
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的客户中出现了国内一流的企业,而且他们在世界上跟其他同行比,也非常有竞争优势。这是当前的一个主流,而且对本土的电子制造业也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我相信,再过五年到十年,我们的销售收入至少有50%是来自于中国,完全中国本土的企业。
与非网:面对不断激化的地缘政治环境和贸易摩擦,以及新冠疫情的特殊情况,这些外部环境对本土的电子制造业有怎样的影响?
钱新栋:贸易摩擦,我前面也说了,这是一个经济问题,大家都要发展本国经济,美国也不例外,中国也是,本质上就是一个生意。生意人用生意的方式来解决,虽然贸易战关税增加25%、15%,那就是客观存在,不要把它过分的政治化。
要实现在美国制造,我觉得也有问题的,因为美国的制造成本我们了解。但是并不表示他们不能搬到中国以外的别的地方去,比如墨西哥。
我们也在看几个地方,越南、印度,还有墨西哥。了解下来墨西哥有一个蒙特雷的城市,跟苏州比,几乎所有的成本是类似的,管理人员、技术人员、操作工非常相似。当地的学校也不错,就业人员的英文沟通和工程分析能力都不差,配套设施也相对完善,我们现在准备在当地建一个生产基地。背后的原因当然也是满足客户在北美当地生产的需求。
当然我们也考察像越南这些东南亚的地方,但我不认为越南是一个可以长期投资的地方,首先它历史上很不稳定,排华不止一次,其次越南本地是没有市场空间的,同时当地的教育水准和劳动力的条件还比较薄弱。所以我们选择了跟当地另一家来自中国苏州的上市企业合作,租赁它们的产线,采用委托订单的方式实现生产。
再说印度,印度本地市场实际上发展比较缓慢,而且配套产业还有很多的问题。相对来说越南紧依东南亚,物流还是非常方便的,但是印度的供应链相对而言还要差一些。当然印度的成本我们算下来是比中国要便宜,但综合成本也不一定。最重要的,也是我们在选择扩大境外生产基地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因素是,有没有客户需求,能帮我们增加多少业务订单,这是基本的商业逻辑。不能仅仅因为低成本,就选择建厂。
在本土EMS产业,我们还有很大的节约成本的空间,没有必要单纯为了劳动力成本节约去别的地方。像我们很多的德国同行还在德国国内经营,经营的也不错,足以证明这点。
与非网:过去的2020年对电子制造业意味着什么?
钱新栋:变化,是一个巨大的变化,是百年难遇的一个巨大的变化。
如果我们生活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最大的变化是二战。现在的变化造成的影响可以跟上面的事件相提并论,因为各种因素造成了整个社会的一个巨大的变化。实际上这还只是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稳定下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这是一个疫情,但这不是一般的疫情,而是一个战争,只不过我们作战的对象是一个病毒。因此死亡的人数还在不断攀升,其惨烈程度不亚于二战。以往的战争,人还是有办法可以规避或者逃脱的,现在根本就无法操控,只能去适应它。
对全球的经济而言,也是非常的困难。有很多行业都会被刺激,人的心态也会变化。对易德龙来讲我们要应对这样一个巨大的变化,我一直告诉自己现在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一定要小心谨慎,能省一点就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