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光伏“出红海记”

导语：从产品输出，到制造能力、技术标准输出，TCL中环正在探索一种新的中国光伏出海模式。

不出海，就出局

7月16日晚，TCL中环（002129.SZ）发布公告称，拟与Vision Industries Company、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PIF的子公司RELC签署《股东协议》，三方共同设立合资公司，在沙特建设年产20GW光伏晶体晶片项目。

该项目总投资金额达20.8亿美元，落地后，将成为沙特本土首个光伏晶体晶片项目。并且，这也是目前最大规模的海外晶体晶片工厂。

此次合作，亦是中国光伏产业一次出海新模式探索——从产品输出，到制造能力、技术标准输出。

通过合资建厂，TCL中环将支持沙特建立光伏晶体晶片的工业能力，促进沙特当地培育光伏行业的高技术人才，以推动中东地区的绿色能源转型并有效辐射中东、北非及欧洲市场。

这一即将在沙特“落地生根”的光伏项目，酝酿已久。

早在去年5月，根据公告，TCL中环已与Vision Industries 签署合作条款清单，计划成立合资公司，并在沙特投资建设光伏晶体晶片工厂项目。

5个月后，TCL中环披露了上述合作进展：双方已在第三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签署了《联合开发协议》。

随着合作实质性敲定，以该项目为代表的中国光伏，有望进一步提升其全球产业竞争实力，与新兴市场合作伙伴建立更深化、紧密的联系。

伴随国内需求增长放缓，今年以来，硅料、硅片、电池以及组件价格持续下跌。

‌2024年1月-5月，国内累计新增光伏装机量为79.15GW，同比增长23%。这一数字相比去年同期的158%，呈现断崖式下降。

光伏产业链上的大小企业，业绩受到不同程度影响，无一幸免。

与国内“卷成麻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海外光伏市场正生机勃发。

欧美市场的高毛利无需赘述。新能源起步较晚的中东等地区，也打开了需求空间。

咨询机构InfoLink Consulting数据显示，中东地区的光伏市场需求在2023年约为20.5GW至23.6GW，预计到2027年将达到29GW至35GW，增长前景广阔。

摆在中国光伏玩家眼前困境的答案，早已亮明——不出海，就出局。

海外市场占据全球光伏需求的半壁江山。谁更早动手、更能利用优势探索创新，谁就能先拿下C位。

“逆全球化”下，重构产业新秩序

在统一大市场、欧美工业占据高生态位、纯粹以效率和话语权定价的全球化经济体系中，新兴市场国家的企业，长期难有“逆袭”的可能。

直到近年，随着俄乌冲突等一系列地缘政治变化和新兴市场经济体崛起，在贸易和投资流动限制下，世界经济的主要驱动力将不再仅仅是边际收益——对共同价值观和地缘战略兼容性的需求，正变得越来越大。

如果说全球化是一个“整合”的过程，逆全球化阶段则是一种“碎裂”的过程。这一“整合-碎裂”过程及其变化，表明原有的国与国之间互相依存的方式正在消解、重构或再定义。

“逆全球化”（Deglobalization）特指在经济全球化进展到一定阶段后，所出现的不同程度和不同形式的市场再分割现象。

从统一大市场，割裂为多中心经济区域。而贸易“改流”，也将为区域中心内的成员带来机会。

逆全球化阶段，是一个财富大转移的时代。这种财富的大转移，可能通过资本市场实现，也将通过产业投资建立新格局与新秩序。

中国制造业的力量不容忽视。以光伏、新能源汽车、锂电池“新三样”为代表的“中国制造”，成为拉动出口增长的新引擎。

品质优良、价格实惠的中国产品，日益受到全球消费者的欢迎。

正因于此，以美国为首的欧美发达国家，担心中国制造业出海将对本国产业形成冲击。为此，北美和欧洲多国制定了不少相关法律或规则，限制、甚至禁止中国产品进口国内。

光伏，是这些新政落锤的“重灾区”。

今年5月，拜登政府宣布对价值18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征收严格的新关税。其中，对中国光伏电池的进口税率从25%提高至50%。

同月，美国白宫官网发布公告，将取消自2022年6月开始的对来自柬埔寨、马来西亚、泰国和越南部分光伏产品的进口关税豁免政策。

这对于在东南亚建厂“借道出口”北美市场的中国光伏企业来说，是一次重创。

面对日益复杂的贸易形势，中国的外贸结构也呈现出了新变化。

东盟已超越美国和欧洲，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企业对东南亚、中东和拉美等新兴市场的投资数量和规模显著上升，特别是制造业。

为了适应贸易环境的变化，就需要对中国企业出海思维和模式，有更深刻的思考。

对此，TCL中环董事长李东生表示：“面对当前的逆全球化挑战，如果只是想把产品卖到当地市场赚钱，已经是不被欢迎了。现在要有一种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意识和责任，更多与当地共建工业能力，合作共赢，才能使全球化业务发展更加顺利”。

作为中国最具优势的产业之一，光伏积极寻求中国制造业出海的新区域与新模式。

高盈利的蓝海，同时也筑起了层层高墙。但从另一个意义上，中国光伏正在迈入一个新阶段。在应对国别经济政策挑战时，全球化是打开这片后花园的一把钥匙。

借助产业链全球配置，中国光伏企业有机会将自身技术实力和成本控制力，发挥得更淋漓尽致。

中东连接亚、非、欧三大洲，位于“一带一路”的交汇点，靠近欧洲市场，拥有完善的交通网络基建。因此，中东在国际贸易和能源运输中占据关键位置。

而经历一系列地缘冲突后，尤其是在乌克兰事件后，中东地区的“能源权力”，在全球能源格局中的地位显著上升。

今日中东市场对中国光伏而言，是一块有待琢磨的宝玉。

中国成功斡旋沙特与伊朗恢复外交关系后，主要中东国家之间的“和解外交”越发频繁。中东各国同样希望摆脱过往过度依赖欧美的制衡，尝试建立自主发展路线。

阿联酋和沙特等产油国，早有减少对石油经济的依赖，实现经济多元化和可持续发展的动力与野心。

区位优势、政经优势以及新发展动能，使得中东是目前全球除中国之外，最适合发展光伏上游的地区。

在中东，沙特将是最适合发展光伏新能源、并与中国企业开展合作的国家之一。

沙特与中国保持良好经贸往来和政治互信，两国在能源、投资等层面的合作日益融洽。

自从2015年4月，穆罕默德·本·纳伊夫接任沙特新王储以来，沙特便开始与中国积极接触。2016年1月，总书记对沙特进行国事访问，中沙两国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2022年12月，时隔6年，总书记再次对沙特进行国事访问。期间，中沙双方共同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沙特阿拉伯王国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协议》、《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与“2030愿景”对接实施方案》等文件。

总书记表示，中方支持沙方“2030愿景”、“绿色中东”等一系列重大发展倡议，愿积极参与沙特工业化进程，助力沙特经济多元化发展。

就在TCL中环签署本次合作协议的5天前，7月10日，中国证监会主席吴清在京会见沙特PIF总裁鲁梅延，就中沙双边关系及资本市场合作等议题进行了交流。

跟踪主权财富基金的机构Global SWF的年度报告显示，近年PIF在全球主权财富基金中表现最为活跃，排名快速攀升。PIF在2023年投资了46笔交易，总金额高达316美元，同比增长33%。

报告提到，到2030年，沙特PIF管理的资产将达到2万亿美元，跃升到全球第二。

通过频繁的交易与合资共建，PIF已成为沙特国内主导力量和全球重要配置资本。

自沙特政府提出“2030年愿景”这一长期计划以来，PIF一直是最重要的推动力之一。沙特始终将其投资和战略努力集中在PIF下。

作为沙特主权财富基金，PIF将主要投资目标设定为在沙特经济中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领域。光伏就是其中之一。

沙特拥有丰富的太阳能资源，当地有可用于建设光伏电厂的大面积土地和较高的太阳能辐射水平，天然具备发展光伏产业的环境。

作为中东地区的核心国家，沙特所合作的项目，在中东地区具有很强的示范效应。其区位特点，也有利于光伏产品导向欧美和非洲地区。

2016年，沙特王储发布“沙特2030年愿景”：将大力发展光伏、核能等新能源。

这一愿景，表达了沙特摆脱对传统石油产业依赖、向新能源转型的坚定决心。

沙特的愿景目标，是到2030年将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比提高到50％，到2024年清洁能源装机量实现27.3GW，到2030年达到58.7GW。

按58.7GW的目标值估算，沙特需在2030年前，实现每年增加3.6GW的光伏装机量，而目前沙特的光伏装机几乎为0。更不用说，该目标值如今已提高至130GW。

高举高打，少不了产品占全球产量80%的中国光伏企业支持。

此前，沙特各方机构曾多次到访中国光伏企业，洽谈合作意向。

基于两国共同签署的一系列合作文件，沙特将为中国光伏项目落地本地提供资金支持、税收补贴、贷款优惠等政策。

这些优惠政策，不仅有助于降低中国光伏企业海外建厂的投资风险，也能缓解国内资本市场融资难的问题。

以光伏为代表的中国制造业出海，对于“一带一路”倡议以及人类共同体等国家重大战略的推进，也有战略意义。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TCL中环在沙特的合作项目，是基于中沙两国共识，服务于“一带一路”倡议、推动中东-北非地区新能源转型的重要项目。

劈开“红海”的使命

以领先优势探索海外发展路径，光伏龙头企业为上述宏大战略，起到了先行者的示范作用。

包括协鑫科技（3800.HK）、天合光能（688599.SH）在内，多家中国光伏龙头早早开始在中东布局。

不过，此前行动，多是利用当地优惠政策和区位优势，方便产品销往中东、非洲以及欧美等地区。其本质上仍然停留在“中国造、全球卖”的产品出口模式。

能够实现“全球造、全球卖”的产能、技术或制造能力输出的案例，几乎没有。

对于像沙特这样，对基础发展绿色能源强烈需求的中东国家，仅仅产品出口和建厂的传统模式，合作难以长久且稳固。

制造能力和技术标准的产业培育和输出，是新出海模式的核心。

这种产业合作模式，能通过资源共享和优势互补，形成具有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产业体系，以及推动技术进步和产品创新，携手应对“逆全球化”和技术变革的挑战。

此次TCL中环与RELC、Vision Industries展开技术研发、本地化人才培养、产业标准建立等多方面的合作，将实现中国光伏领先技术与沙特优质资源的优势互补，助力沙特建立本土化的光伏产业链。

合作方之一愿景工业（Vision Industries）是一家沙特大型新能源公司，由沙特阿布纳延（Abunayyan）和阿姆哈迪布（Al Muhaidib）两大企业集团于2021年联合创立。

愿景工业的主营业务为新能源全产业链的投资开发，覆盖光伏、风能、氢能、储能等，旨在沙特打造新能源全产业链制造能力，满足中东乃至全球新能源的巨大需求。

三方建立的合资公司，将打造中东首条具有全球领先技术优势的光伏产业链，进一步填补中东地区光伏产业链中上游的空白，助力沙特实现绿色能源转型的“大跨步”。

“从0到1”打造产业，一定要从产业链的核心环节切入。

作为光伏产业链的KEY，晶体晶片是全球新能源发展最核心环节、以及战略发展型资产之一。以TCL中环在为代表的中国企业，在这一领域具备强大的技术与制造优势。

晶片也称为硅片，是光伏产业链中重资产、技术复杂度最高的生产工艺之一。中国公司在全球硅片领域占据绝对领先地位。

根据CPIA统计，2023年全球91.6%硅料、98.1%硅片、84.6%组件产能均在中国。海外硅片工业制造能力、技术能力、产能规模紧缺。

正因于此，TCL中环的合资合作项目，对沙特发展光伏等新能源产业的意义，非同一般。

那么，为何是TCL中环？

构建这一项目，除了国家战略、产业优势，还需要企业自身具备强大的自主技术实力，以及全球化的制造能力，并且与当地的人工、成本以及资源禀赋高度匹配。

这恰好与TCL中环的“硬实力”形成了双向奔赴。

依托全球领先的G12硅片的技术优势、黑灯工厂制造优势与工业4.0柔性制造能力，TCL中环自主研发了定式模型数据库和“Deep Blue”+AI平台、数字孪生平台、产业链数据协同平台以及集控管理平台等，并且在自动化和智能化制造领域积累了丰富的研发及制造经验。

这些先进的技术、创新精益制造平台和实践经验，为打破地域限制、实现工艺技术和制造能力的快速迁移，打下坚实基础。

特别是，在保证产品质量高标准、一致性的同时，有效平衡不同地区的土地、人力等因素而导致的成本压力，将显著增益在国家层面协调产能的战略布局。

在中东，高温干旱风沙、高湿高盐碱的气候条件下，对工程能力、工厂能力和运维服务提出了较高要求；当地法规、宗教和文化差异等要素，也为雇佣当地人才带来隐性挑战。

就沙特用人成本而言，2023年沙特人均GDP为3.28万美元。当地大学毕业生的起薪为7000里亚尔（约合1.36万元人民币），普通工人10000里亚尔（约合1.94万元人民币），工程师12000里亚尔（约合2.33万元人民币）。

以丰田为例，2019年丰田就宣布“开进”沙特市场，但由于人工成本高等因素，最后丰田放弃了建设生产设施。

而另一方面，沙特的工业基础较国内水平有较大差别，同时，由于其丰富的阳光资源与较低电价水平，使得地方光伏发电项目招标价格普遍不高，这又对制造水平、生产效率和成本控制提出了高要求。

有形、无形的用工成本，以及来自产业链生产效率的压力，使得在沙特建厂并维持高效运转，是一个高门槛生意。

TCL中环自身技术积淀和制造能力优势，保证了生产效率与产品质量，也为全产业链挖掘利润空间提供了可能。

工业4.0通过信息化的科学管控，将人从重复性的劳动中解放出来。智慧工厂的智能化装备贯穿全工艺流程，使得晶体环节劳动生产率领先行业200%，切片环节的劳动生产率方面领先行业53%。

在TCL中环智慧工厂，单人可同时管理384台设备，人机配比较同行业提升200%，在同等产能规模下，智慧工厂只需要1.3万作业员工，而可比工厂则需要3万-4万人。

在G12技术平台与工业4.0生产线的深度融合下，TCL中环借助工业4.0柔性制造实现了柔性化及客制化生产，能够差异化匹配客户需求。

截至2023年底，TCL中环产品种类超过1300种，预计在2024年将达到2000种-3000种。TCL中环能够全方位的为客户提供硅片整体解决方案，以更好的适配客户生产线，实现产品价值最大化。

据了解，本次签约的沙特项目与银川项目属于同一技术体系。

沙特与银川，不仅在宗教和文化属性上具有很高的共融共通；而且，银川项目业已成为TCL中环在国内构建“新质生产力”的具象化样本。

去年10月，TCL中环在银川投资建设的宁夏中环光伏太阳能级单晶硅材料智能制造示范工厂（晶体六期项目），是目前全球单体规模最大、智慧程度最高的单晶硅生产基地。

该项目同样运用定式与模型开发服务于决策，打造自主协同、高效运转的黑灯工厂，目前黑灯化率达80%。

对TCL中环而言，这是一场产业全球化、制造本土化的纵深战略实践。

在全球范围内输出和推广中环规范、标准、IP能力，并以此为基础形成护城河，也为TCL中环未来进一步覆盖欧美市场“探路”。

从产品输出，到产能输出，再到技术和制造标准输出。TCL中环摸索出一条中国制造业出海的新路径。

打开一扇门，看到一个巨大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也给予TCL中环进一步扩大优势、在业内拉开“优势身位”差距的一次跃升。

依靠技术、制造、IP、ESG等优势和全球化布局举措，未来5年-10年，TCL中环更有实力在硅片端保持绝对领导者地位。

“走出去”的深度合作，对国内光伏同业也同样具有启示意义。

与其在汪洋红海“绝望内卷”，不如劈开“红海”，勇敢上路，到彼岸寻求富裕且丰饶的新天新地。

时代大变局，解构了原有的产业竞争逻辑，为长期孜孜以求的“强实力却弱话语权”的竞争者，撕开一条生机的缝隙。

这让一切在时间中累积的隐性价值，获得了重新定价的机会。

从全球化到“逆全球化”，唯有持续前行。这既是中国制造业的宿命，也是使命。

站在变局的前夜，轻轻一推，“时代之门”悄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