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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新能源,为什么行?

2023/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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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需 13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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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指导 张佳蕊

2023年1月,新年伊始,大家都在做复盘、规划。洛阳政研与改革的一篇文章,也引发了众多讨论。文章核心讨论了一件事:

“中航锂电起步于洛阳却发展壮大于常州,并完成了从濒临破产到风光上市的绝地反击”。

为什么?应该怎么借鉴?

体制内复盘产业的做法,颇令人耳目一新。而这篇文章,也让常州被广泛讨论,尤其是新能源产业方面的业绩。2022年常州新能源领域产值突破5000亿元,动力电池新能源汽车、光伏三大产业同比增长96.5%。

从复盘文章中,可以看到,常州是从产业政策到股权培育的全方位“出击”,颇有前几年热烈讨论的合肥“股权投资”的风范。那么,常州为什么可以发展新能源产业?又有什么借鉴呢?

汽车工业的沉淀

不同于深圳“画地为宝”式的全新开始,常州的工业尤其汽车产业,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就有不错的积累。

1936年,上海吴淞机厂搬迁至常州戚墅堰,并更名为戚墅堰机厂。新中国后,戚机厂不断扩建,自主研制了柴油机,在此基础上又研发了东风系列牵引机,推动着中国铁路的大提速。可以说,戚机厂是常州工业的重要奠基者。

1956年,常州8家私营机器铁工厂、铸造厂合并,成立第一农具厂,也就是常州客车制造厂前身。常州也参与到了全国的客车生产大潮中。

而更重要的节点是,1975年,当时的一机部决定,将城市客车专用底盘的试制和生产项目,落地常州。由此,常州汽车工业得到加速发展,成为全国三大生产基地之一。“长江”“常州”“先飞”乘用车跑向全国,连续多年创下大型乘用车市场占有率第一的纪录。

1990年代,常州加大了和外资的合作。和美国福莱西宝客车成立我国第一家中美合资企业。2001年,又和意大利依维柯公司合作,生产了经典车型依维柯,成为不少中途客运人的记忆。

尽管随后的合资公司几经辗转,日渐衰微,但却为常州积累了汽车工业产业链的基础,零部件配套、汽车工人等等。

但如果仅凭传统汽车工业的积累,在新能源时代,还是不够的。而常州在2011年也早早开启了对新能源的探索。

领先时代的尝试

许多人对波士顿机器人很熟悉,但在2010年的时候,比较有名的另一个公司是“波士顿电池(Boston Power)”。这家公司成立于2005年,曾被认为是“特斯拉对手”,电池技术也是行业领先。而2010年时,波士顿电池,就开始寻求在中国规模化生产了,比特斯拉要早不少。

牵线波士顿电池中国落地的是金沙江创投,以投资的方式,在北京落地了研发中心,而制造中心就落地到了常州溧阳。而可以落地溧阳,也离不开当时管理班子的多次争取,以及后续的高度配合。于是,常州有了亚洲最大的超级电芯工厂。仅一年多后,在2013年5月,工厂正式投入量产。

此时特斯拉还没有摆脱“量产地狱”,新势力还没有成立。时代的主流,依然是移动互联网智能手机。可以说是领先时代的探索。遗憾的是,这段佳话并没有发展太久,最终因为公司治理结构、管理方式等问题,锂电池工厂仓促收尾。

如今,波士顿电池在中国市场几乎看不到了。但这一次尝试,却留给了常州产业认知和实践经验,以及对外的示范效应,让电池企业对溧阳有了了解,知道这里支持电池发展。

溧阳的电池产业发展,可以说铁路也是一根“姻缘线”。2013年下半年,宁杭甬、厦深铁路连通,溧阳的交通状况大幅改善,而且可以直通宁德,交通便利。

2016年3月,深圳科达利在溧阳成立子公司,这是一家动力电池结构件的龙头公司,而客户正是电池龙头宁德时代。三个月后,宁德时代也来到了溧阳,产能50GWh的电池基地项目开工建设。宁德时代又吸引了电池材料璞泰来、电池设备联赢激光等公司的项目落地。产业集群,逐步形成。

而关于引进中航锂电的故事,在洛阳政研与改革的那篇文章中,有着精彩的复杂总结。

2017-2018年,中航锂电因为对行业判断出错,产品竞争力下降,导致连续亏损,经营压力陡增。2018年初,常州市金坛区通过资本运作一举“抄底”中航锂电,并从三个方面推动企业深化改革。

“一是以锂电科技(中航锂电江苏公司)为平台开展重组,推动中航锂电由央企三级子公司变为地方国资控股企业,实现管理层级下沉,提升决策自主权。随后又通过持续引入外部投资,将企业改制为多元化股权结构的混合所有制企业,大幅提升企业活力。

二是果断将产品路线由商用车路线,切换至市场空间更大的乘用车路线。坚定绑定大客户战略,以客户需求为导向有针对性的开展研发,逐步抢占市场份额。

三是陆续在厦门、成都、武汉、合肥设立产业基地。随后,中航锂电实现了爆发式增长,出货量排名从行业第9一跃成为第3。”

2018年,电池产业正处于变革前夕。要做到抄底,如果没有对产业本身、对城市资源的清晰认知,也是不容易做到的。

至于随后而来的整车企业,例如理想、北汽、比亚迪等等,也是水到渠成了。如今,常州的动力电池年产值位居全国首位,占全国1/3;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中游企业数量超过3400家。

光鲜背后的跌倒

人们很容易有“后视镜”思维,在总结过去的时候,仿佛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理所当然。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比如武汉。武汉东湖区的长江存储,作为我国存储产业自主突破的先头兵,技术和收入都实现了突破。但2017年启动的武汉弘芯项目就失败了。

当年投资总额高达1280亿,公司不仅拉来了昔日台积电二把手蒋尚义担任总经理,还连续三年位列武汉市重大项目计划。如今,武汉弘芯在一颗芯片未产的情况下,说暴雷就暴雷。

比如合肥。合肥关于面板、新能源汽车方面的成功,已经是典范了;但2007年合肥引进船企熔盛重工,用以发展柴油机产业,结果六年后就遭遇了全球船运行业危机、产业链陷入亏损潮。

2010年引进的光伏企业合肥赛维,第二年就遭遇重创,幸好被通威集团接手才得以起死回生。

再回到常州,以汽车产业来看,面临错误也是常有的事儿。常州汽车厂历经沉浮、不是每一次决定都是对的;和波士顿电池的合作,如此高调却以失败告终;中航锂电引进后就遭遇了经营压力;和北汽的合作,也还没有看到正果等等。

一句话总结就是:风光无限好,辛酸在背后。

然而,合肥、常州的成功,也不能用“生存者偏差”就一笔带过。城市的产业投资,也有一些方法论可以总结。

首先,拼理念和制度。

政府产业投资,无论用税收优惠还是股权投资,本质都是“风险投资”,都是有风险的尝试。因此,要有事前严格论证、事中紧密跟踪、事后包容错误的体系。期待成功,也允许合理的失败。

其次,拼眼光。

选项目,一定是有主观判断在里面,而怎么选,通常会面临一个状况,就是“早期还是成熟”、“鸡头还是凤尾”。

成熟项目,见效快,但后劲未必足。尤其对于中小城市而言,往往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大项目都被抢光了,才会有一些轮到自己。剩下的项目,在行业中竞争力不强,一旦行业遭遇风波,往往容易最先倒下。就像凤凰落荒而逃的话,最有可能是尾巴上的羽毛先被拽掉。

尤其对于技术迭代快、规模优势显著的行业,比如光伏、电池等,追尾巴是很麻烦的。前两年还很热的PERC电池,今年就已经被TOPCon取代了。而如果是今年仓促启动TOPCon项目的新玩家,那很可能项目落地的时候,价格战已经很惨烈了。项目开工就是亏损。

早期项目,风险小,但回报也大。早期的时候,需要摸索的过程比较艰辛,然而一旦产业逐步成熟,就可以发挥先发优势,源源不断地吸引产业资源,形成“马太效应”。当然,早期项目一方面要论证未来空间,另一方面更要找“鸡头”,只有引进先排企业,才有可能推动产业发展、吸引配套。

这就跟做投资是一样的。认知差、预期差,才能实现超额收益。走在时代前沿,但不要和时代趋势相反。

再次,拼朋友圈。

一个城市很难容下整个产业链,而经济圈就很关键了。这就像《亮剑》里的“铁三角防区”一样,互帮互衬,协同发展。

最后,拼“血条长度”。

创新来自于试对,而试对则来自于千百次的试错。试错不是勇往直前,而是要根据自身的“血条长度”来规划。就像我国和日本相比,产业纵深、广度就大多了,因此,可以进行多产业的扶持推动。而城市做产业投资,尽管目标很远大,但也要根据实际状况而来。

毕竟万事都有不确定性,会有一些突发的波动。而抗住波动,就可以享受风雨后的彩虹。

股权财政的转型

现在流传着一个说法,从“土地财政”走向“股权财政”。这个话题的背景就不用多讨论了,可以多聊聊的是如何理解股权。

股权不意味着炒股,而是指地方政府作为强信用主体,通过承担合适的风险,以投资的方式来推动产业发展,继而带来就业、经济的改善。

这是一个行得通、也值得做的方案。显然,也对相关部门的研判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幸运的是,合肥、常州、武汉等地也都相应摸索出了一些案例,并获得了回报。

这些案例,既有偶然性,偶然在产业的节奏、企业的选择等;但也有必然性,必然在政府愿意做好产业、愿意和企业一起承担风险,认真对待纳税人的每一笔钱。

不过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有需要谨慎的要素,那就是节奏。对于产业发展而言,一窝蜂涌进的时候,往往是阶段高点。对于判断力、产业要素等等的要求更高。

股权虽好,切忌瞎炒;产业争鸣,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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